常

－這一段是否從一開始就打錯了？

Ｊ教授左手在鍵盤上躊躇，另一隻手撚著頭髮

『如果我們沒有一些類似格言的指導守則
　雅斯托里雅小鎮，大概就要無以為繼了吧
　自首都寄來的招降信（Katz,2058）…

　……
　海景旅館禮品店的明信片，印著兩行可有可無的字
　其實細心的旅客只要依照條碼上的數字
　以霍夫曼編碼法解譯，或許能得出以下的結論：』

－太過specific的描述，一開始很難進入，
　還有你在這邊並沒有argue到
　我們上次revise過的紀錄...

－因為那是一家在記憶中不斷倒退的旅店，
　我每天晚上做完田野，回到飄著海鷗氣味的小房間
　躺在暈黃色燈光裡作著不連續卻隱隱然相連的夢，
　夢的最後總是剩下一攤墨綠、
　墨綠色的黑水.

－這又有什麼關係？不行不行，全部刪掉
　太亂來了，研究方法呢？研究動機呢？

教授用小指挖了挖耳朵
我靜靜看著綠色的黑水從他的耳朵攛出
慢慢沿頸子透進衣領
也從鼻孔和眼窩等孔竅中蔓延
連成好幾條蜿蜒的小河
『黑水流域。』伶君在夢裡是這樣告訴我的

我鑽進膠囊宿舍，將自己連上電力網格
開始拍發今天的Log:

今天我又收到了一張來自海景旅館的明信片，

1.
隊伍涉入河中
在此修築戰略便橋
培養工程師精神
因為我們都知道
約莫後年春天
橋又要被盟軍炸毀

2.
高空偵察機
潛入深灰色天空
將癌一般擴張於營區的
年輕臉孔
以高倍廣角鏡
存入層層加密的戰史檔案

3.
他們的敵人
總是賦予太多期待
假想敵
假想愛
假想草擬的條約
架空設防線

4.
鋁製戰棋
傳令兵
虛無往日獨裁者
政治宣傳廣播
疲憊表情
硬派玩家津津樂道的
絕版塗裝

5.
太空計劃展開之後我們增加了一系列對流星許願的理由

6.
身體淌著冰血
一半浸透在水裡
柔軟的河床
夢貘遊走
指揮官也開始
懷疑列隊前行的真實

蔓藤纏蝕灘地邊界上
緩緩墜毀的機骸
我們齊步穿過
螺旋槳間的餘煙
裊裊騰起
望穿山谷兩側
明滅猶疑的眼睛

進入日光侵蝕極大期，遠東新龐貝的城民開始
趕工製作脫水果乾、太陽烤火腿、變形的乾屍
藝術（概念類似 Bonsai ）。我陪同伊藤san
視察蔗田契作區，議會已經通過下次的蔗田圈
圖樣設計案與巨觀表面工程採購案等等。抗議
的遊行隊伍自第二末日大道穿過火山口，集結
在蛛網廣場上，他們質疑此次末日大使正妹選
拔活動的公平性。

－先有末日？還是先有正妹？
－末日不需代言！末日的代表性不容質疑！

伊藤san顯然非常不耐煩，對面的女子持續尖
聲喊起口號，口號充滿複雜的語音、聲調、電
干涉調變的密訊波段。

被擋住去路的我們乾脆停車下來，蹲在火山口
邊，吃不甚新鮮的白煮蛋，我在蛋上淋了一些
醬油，伊藤從口袋拿出菸盒大小的隨身鹽碟，
細心地從蛋的鈍端把過大的氣室敲破，剝掉，
捏起整團蛋殼向眼前冒著硫磺煙的大洞擲去。

－好想吃溫泉蛋阿。

日光也漸漸將來時的街景侵蝕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