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隻小貓
一些舊書報
一盆長不大的仙人掌
我有一間瓦片房子
疊著時光細心切割
偶然遺忘的陰影
我總是安靜
被舊時代終結和新時代來臨
夾在中間的
地面上的安靜
等到我可以
不再期待任何振奮人心的事
等到我可以不再寫
描述能力所及的痛苦
描述一座虛構的山
等到你們這些
我拯救不了的人
對於未來設下太多
太多幸福的陷阱
等到那一刻
我要把擁有的這一切
強制拆除
放在整齊的車廂裡
駛向沒有我的軌道
充滿了直角而且明亮
看不見影子的
美好的地方
2007.04.13
提醒我放棄一切
提醒我睡醒後讓鬧鐘再叫一下
提著剛作完的夢前往下個窗口瀝乾舖平
核銷創意費
力學教授在草地上靜靜午睡
罷課美其名為蹺課
不想依賴交通工具來一趟小旅行
爸我回來了
總是不認真保養
眼角紋夾死年少時的爛詩
滂滂沱沱磕磕碰碰
像小燕姊專用的罐頭音效
必須搭配新型專利開罐器
我的產後憂鬱單元
早已滾完片尾字幕
字典沒有放棄的蠢字
在對街廣告看板上
揭示都市美化成果卓著
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按讚
卻怎麼都看不到本文隱藏內容
頹喪至森林後方的小路底下
我們與另一些
更值得存活的我們
都不爭氣的醉了
你們要到哪裡去呢
往後的日子嗎
再來是不堪獵的小獸
再來是我們的
未來的往事
四邊都是無邊的
草和草和樹和樹
夜晚很快就會醒來
山賊卻都想好該怎麼做了
一點都不應該吃驚
一點都沒有大幹一場的期待
山裡僅存一些聲音
我跟著大叫了
一定會有回音朝向我們
往後的日子吧
(2005.12.25)
等不及要迎接
又胖又無聊的人生了
妄想自己默默被世人遺忘
更進一步還能吵吵鬧鬧被世人遺忘
（當然要多付點費用）
我年屆三十紛紛改名換姓且
毫無改頭換面之可能的世人們
連忙玩起比誰忘得快
的社群記憶遊戲：「遺忘農場」
大概除了等待彼此
又胖又無聊的人生
兼特賣會以外
也沒事好做
不如相偕尋訪眾神的國度吧！
吾欲請求神，賜我耐心
拜託儘快
給我最大眾款的
我不在意耐心耐心之間
毛毛躁躁的細微差異
然而某個時代已經過去
（是的就是那個時代）
通往眾神國度的門徐徐關上
眾神參訪團的成員、貶落凡間的神祇
變成你我競相封鎖的爛友
怎料好景不常
眾神國門竟又打開
原來神國科技先進早已升級為自動門......
（未完，待續）
2011.6.9
《我寫了一首好詩，前幾段我與企劃編輯
（山田君，一位勤奮的新人）斟酌許久
，尤其是關於幾個不置可否的隱喻橋段
、十九歲青春勃發的主角將通過最振奮
人心的考驗、後方以保麗龍及聚酯纖維
等混合媒材於空想攝影棚中搭建的末世
光景、廢棄的瘋人病院等等，為此我們
特地驅車（這次預算不足以搭機了）前
往幾個熱門的人類演化研究所外出取材
，參訪鬢髮斑白的老教授...年輕可供
意淫的女研究助理並幻想其間病態的不
倫戀情節...我們茶敘、聚餐、聽取簡報
－－兼鄰近風景區的品酒、泡湯與獵艷
，最後在一些僵持不下的細節，仍無法
定奪第三行與第四行之間的空隙點距，
以及"我像大門口的四十四隻石獅子那樣
愛你"是否優於"我與我的破碎拍進行曲
樂隊指揮大打出手"？遂決定以裝作不太
清楚自己在寫什麼並且事實上的確不知
道自己在寫什麼的態度謹慎處理過一遍
...我的確就像寫完一首好詩那樣的心
滿意足！我按下發佈鍵，闔上筆記電腦
，與企劃編輯通過電話...》
平庸的詩人寫完一首
可堪被中學生抄襲的爛詩
一五一十地睡了
時間先生站在鏡子前面
刷牙(懶得用牙線)
整理頭髮
擠粉刺
在下巴貼假鬍子
「我今天要扮演維京人喔」
「應該不會回來吃午餐」
時間先生說
時間先生喝光早餐酒
趕快惡補一些航海須知
(Ch.8 海上掠奪基礎)
再瞄一眼鏡子裡的時間先生
好像還是有點不滿意
但是時間先生快要沒有時間了
聽完天氣預報
帶上大角頭盔和維京戰鎚
時間先生匆匆出了門
2009.4.30
我向前
再過去一些就到了
我們耿耿於懷的未來年代
那個不知好歹的前衛搖滾歌手
在冬季海岸舉行萬人演唱
遭遇空前挫敗的年代
我們這些人
以及被他們稱作「我們這些人」的
我們這些人們
放牧簡短的流言
興奮並且焦慮地交換
關於在冬夜
失常的一個搖滾歌手
把歌詞直著唸所埋藏的謎語
據說它預言未來年代
「在前一年以及後一年之間狹窄的縫」
像是熱切地擁有微光
像是某種疲憊地炒作
像是將大家草草分成幾部
混合忘詞的段落輪唱
更加逼近理想
種種光滑的美好
例如空氣穿透高傲的時間所發出的聲音
我向前/越跑越快
用舊世紀的節奏搖擺
靈魂總是在地上行走
幸好世界是不公的
足夠我們耗盡所有忠實
「但是當年的舞台已經廢棄」
抵達萬人演唱會的空曠海岸
憑著無效銀色票根
我們手拉手跳進墜毀多年的太空船
朝著已逝的未來年代巡航
「朝著始終傾斜地未來年代
即使已經太過熟悉
卻依然耿耿於懷......」
燈塔朝向海岸熄滅
船隻奮勇邁進
擱淺在脫格的片軸上
未來的年代
與我們圍著營火跳舞
找一塊安全的地面
重複轉圈之後溫暖地站立起來
「......並且一無所知。」
(發表於2006年11月，台大七十八週年校慶‧詩奔之夜)
「要下雨了。」
遊人在山下
巢穴在林子裡
早起的鳥類都也睡了
雨季長草多眠
始自結繩記事的年代
延續數個世紀
眾獸在低鳴的丘壑
伏移秘密小逕
視線攀上蔓藤
纏繞喬木與喬木之間
曖昧的稀疏空氣
守燈者在山上
河向下游流去
谷底有些迷離的影子
剩下的憂鬱掛在
滿滿深苔的岩壁
傳出虛無時期的聲音
這座山沒有典故
有人妄圖逃跑
寬闊的歲月
也有人難以入睡
最後他們剝下意識
還原成孱弱幼小
遠古磨損的字彙
夜晚在昨天的夢裡
夢在稜線上乙乙
風向將時間引往
低矮且溫暖的地方
遠山的雲永遠迷路了
自地墜落在山峰間
頹毀萬年如棄置建築
四處是菁芽的氣味
睡意層層潛植
失聯的慾望與方位
落拓的葉片定義細密如以往種種
未能登攀之交界過度發育之島嶼
有人於紀元後發表
意念凝聚成濃霧的原理
有些雨季也早已荒廢
有些記憶才正要緩緩甦醒
(發表於2006年12月。醉月湖音樂會詩展)
